——九二三年十二月二十六在北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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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等师范学校文艺会讲

今天讲的是“娜拉走怎样？”

伊孛生2是十九世纪半的瑙威的个文。的著作，除了几十首诗之外，其余都是剧本。这些剧本里面，有时期是抵有社会问题的，世间也称作“社会剧”，其中有篇就是《娜拉》。

《娜拉》名einpuppenheim，中国译作《傀儡家》。但puppe单是牵线的傀儡，孩子着的形3也是；引申开去，别怎么指挥，怎么的也是。娜拉当初是足地生活在所谓幸福的家里的，但是竟觉悟了：自己是丈夫的傀儡，孩子们又是的傀儡。于是走了，只听得关门声，接着就是闭幕。这想家都知，必说了。

娜拉怎样才走呢？或者说伊孛生自己有解答，就是diefrauvommeer，《海的夫》的。这女是已经结婚的了，然而先有个在海的彼岸，突然寻，同去。告知的丈夫，和那外会面。临末，的丈夫说，“现在放完全自由。（走与走）能够自己选择，并且还自己负责任。”于是什么事全都改，就走了。这样看，娜拉倘也得到这样的自由，或者也可以安住。

但娜拉毕竟是走了的。走了以怎样？伊孛生并无解答；而且已经了。即使，也负解答的责任。因为伊孛生是在诗，是为社会提问题而且代为解答。就如黄莺样，因为自己歌唱，所以歌唱，是唱给们听得有趣，有益。伊孛生是很通世故的，相传在许多女们同招待的筵宴，代表者起致谢作了《傀儡家》，将女的自觉，解放这些事，给心以新的启示的时候，却答，“写那篇却并是这意思，是诗。”

娜拉走怎样？——别可是也发表意见的。个英国曾作篇戏剧，说个新式的女子走家，再也没有路走，终于堕落，了院了。还有个中国，——称什么呢？海的文学家罢，——说所见的《娜拉》是和现译本同，娜拉终于回了。这样的本子可惜没有第二看见，除非是伊孛生自己寄给的。但从事理推想起，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：是堕落，就是回。因为如果是匹小，则笼子里固然自由，而笼门，外面又有鹰，有猫，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之类；倘使已经关得痹了翅子，忘却了飞翔，也诚然是无路可以走。还有条，就是饿了，但饿已经离开了生活，更无所谓问题，所以也是什么路。

生最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。梦的是幸福的；倘没有看可走的路，最的是去惊醒。看，唐朝的诗李贺4，是困顿了世的么？而临的时候，却对的说，“阿，帝造成了玉楼，文章落成去了。”这岂非明明是个诳，个梦？然而个小的和个老的，个的和个活的，的地去，活的放心地活着。说诳和梦，在这些时候见得伟。所以想，假使寻路，们所的倒是梦。

但是，万可将的梦。阿尔志跋绥夫5曾经借了所的小说，质问梦想将的黄金世界的理想家，因为造那世界，先唤起许多们受苦。说，“们将黄金世界预约给们的子孙了，可是有什么给们自己呢？”有是有的，就是将的希望。但代价也太了，为了这希望，使练了觉更切地到自己的苦，起灵目睹自己的腐烂的尸骸。惟有说诳和梦，这些时候见得伟。所以想，假使寻路，们所的就是梦；但将的梦，只目的梦。

然而娜拉既然醒了，是很容易回到梦境的，因此只得走；可是走了以，有时却也免掉堕落或回。否则，就得问：除了觉醒的心以外，还带了什么去？倘只有条像诸君样的紫的绒绳的围巾，那可是无论宽到二尺或三尺，也完全是中用。还须更富有，提包里有准备，直地说，就是有钱。

梦是好的；否则，钱是的。

钱这个字很难听，或者被尚的君子们所非笑，但总觉得们的议论是但昨天和今天，即使饭和饭，也往往有些差别。凡承认饭需钱买，而以说钱为卑鄙者，倘能按按的胃，那里面怕总还有鱼没有消化完，须得饿天之，再听发议论。

所以为娜拉计，钱，——雅的说罢，就是经济，是最的了。自由固是钱所能买到的，但能够为钱而卖掉。类有个缺点，就是常常饥饿。为补救这缺点起见，为准备傀儡起见，在目的社会里，经济权就见得最了。第，在家应该先获得男女平均的分；第二，在社会应该获得男女相等的。可惜知这权柄如何取得，单知仍然战斗；或者也许比参政权更用剧烈的战斗。

经济权固然是很平凡的事，然而也许比尚的参政权以及博的女子解放之类更烦难。天事有小作为比作为更烦难的。譬如现在似的冬天，们只有这件棉袄，然而必须救助个将冻的苦，否则须坐在菩提树冥想普度切类的方法6去。普度切类和救活，小实在相去太远了，然而倘选，就立刻到菩提树去坐着，因为免得脱唯的棉袄冻杀自己。所以在家里说参政权，是至于遭反对的，说到经济的平匀分，或免面就遇见敌，这就当然有剧烈的战斗。

战斗算好事，们也能责成都是战士，那么，平和的方法也就可贵了，这就是将利用了权解放自己的子女。中国的权是无的，那时候，就可以将财产平匀地分子女们，使们平和而没有冲突地都得到相等的经济权，此或者去读书，或者去生发，或者为自己去亨用，或者为社会去事，或者去完，都请，自己负责任。这虽然也是颇远的梦，可是比黄金世界的梦近得少了。但第需记。记佳，是有益于己而有害于子孙的。们因为能忘却，所以自己能渐渐地脱离了受的苦，也因为能忘却，所以往往照样地再犯的错误。被待的媳了婆婆，仍然待媳；嫌恶学生的官吏，每是先骂官吏的学生；现在迫子女的，有时也就是十年的家革命者。这也许与年龄和地位都有关系罢，但记佳也是个很的原因。救济法就是各去买本note－book7，将自己现在的思想举都记，作为将年龄和地位都改了之的参考。假如憎恶孩子到公园去的时候，取翻，看见面有条，“想到中央公园去”，那就即刻心平气和了。别的事也样。

世间有种无赖神，那义就是韧。听说拳匪8，天津的青，就是所谓无赖者很跋扈，譬如给搬件行李，就两元，对说这行李小，说两元，对说路近，说两元，对说搬了，说也仍然两元。青固然是足为法的，而那韧却可以佩。经济权也样，有说这事太陈腐了，就答经济权；说是太卑鄙了，就答经济权；说是经济制度就改了，用着再心，也仍然答经济权。

其实，在现在，个娜拉的走，或者也许至于到困难的，因为这很特别，举也新鲜，能得到若们的同，帮助着生活。生活在们的同之，已经是自由了，然而倘有百个娜拉走，连同也减少，有千万个走，就得到厌恶了，断如自己着经济权之为可靠。

在经济方面得到自由，就是傀儡了么？也还是傀儡。无非被所牵的事可以减少，而自己能牵的傀儡可以增多罢了。因为在现在的社会里，但女常作男的傀儡，就是男和男，女和女，也相互地作傀儡，男也常作女的傀儡，这决是几个女取得经济权所能救的。但能饿着静候理想世界的到，至少也得留点残，正如涸辙之鲋9，急谋升斗之样，就这较为切近的经济权，面再想别的法。

如果经济制度竟改革了，那文当然完全是废话。

然而文，是又将娜拉当作个普通的而说的，假使很特别，自己愿闯去牺牲，那就又另是回事。们无权去劝牺牲，也无权去阻止牺牲。况且世也有乐于牺牲，乐于受苦的。欧洲有个传说，耶稣去钉十字架时，休息在ahasvar10的檐，ahasvar准，于是被了咒诅，使永世得休息，直到末裁判的时候。ahasvar从此就歇，只是走，现在还在走。走是苦的，安息是乐的，何以安息呢？虽说背着咒诅，可是约总该是觉得走比安息还适意，所以始终走的罢。

只是这牺牲的适意是属于自己的，与志士们之所谓为社会者无涉。群众，——其是中国的，——永远是戏剧的看客。牺牲场，如果显得慷慨，们就看了悲壮剧；如果显得觳觫11，们就看了稽剧。北京的羊铺常有几个张着看剥羊，仿佛颇愉，的牺牲能给与们的益，也如此。而况事走几步，们并这点愉也就忘却了。

对于这样的群众没有法，只好使们无戏可看倒是疗救，正无需乎震骇时的牺牲，如沉的韧的战斗。

可惜中国太难改了，即使搬张桌子，改装个炉，几乎也血；而且即使有了血，也未必定能搬，能改装。是很的鞭子打在背，中国自己是肯弹的。想这鞭子总，好是别问题，然而总打到的。但是从那里，怎么地，也是能确切地知。

这讲演也就此完结了。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
本篇最初发表于九二四年北京女子等师范学校《文艺会刊》第六期。同年八月海《女杂志》第十卷第八号转载时，篇末有该杂志的编者附记：“这篇是鲁迅先生在北京女子等师范学校的讲演稿，曾经刊载该校版《文艺会刊》的第六期。新近因为们向先生讨文章，承把原文重加订正，给本志发表。”

2伊孛生通译易卜生。参看本卷第60页注(35)。

3形语，即形的。

4李贺（790—816）字吉，昌谷（今河南宜阳），唐代诗。生官职卑微，郁郁得志。著有《李吉歌诗》四卷。关于“玉楼赴召”的故事，唐代诗李商隐《李贺小传》说：“吉将时，忽昼见绯，驾赤虬，持版，书若太古篆或霹雳石文者，云：‘当召吉。’吉了能读，[焱欠]榻叩头言：‘阿弥女老且病，贺愿去。’绯笑曰：‘帝成玉楼，立召君为记，天差乐苦也。’吉独泣，边见之。少之，吉气绝。”

5阿尔志跋绥夫（1878—1927）俄国小说家。的作品主描写神颓废者的生活，有些也反映了沙皇统治的黑暗。十月革命逃亡国外，于华沙。文所述是的小说《工绥惠略夫》中绥惠略夫对亚拉借夫所说的话，见该书第九章。

6这是借用关于释迦牟尼的传说。相传佛始祖释迦牟尼（约565—486）有于生的生老病等苦恼，在二十九岁时立志家修行，遍历各地，苦行六年，仍未能悟，坐在菩提树发誓说：“若成正觉，虽骨腐，亦起此座。”静思七，就克了各种烦恼，顿成“正觉”。

7note－book英语：笔记簿。

8拳匪九○○年（庚子）爆发了义和团反对帝国主义的武装斗争，参加这次斗争的有中国北部的农民、手工业者、陆运输工、士兵等广群众。们采取了落迷信的组织方式和斗争方式，设立拳会，练习拳，因而被称为“拳民”，当时统治阶级和帝国主义者则诬蔑们为“拳匪”。9“涸辙之鲋”战国时庄周的个寓言，见《庄子·外》：“庄周家贫，故往贷粟于监河侯。监河侯曰：‘诺，将得邑金，将贷子三百金，可乎？’庄周忿然作曰：‘周昨，有中而呼者，周顾视车辙中，有鲋鱼焉。周问之曰：“鲋鱼，子何为者？”对曰：“东海之波臣也，君岂有斗升之而活哉！”周曰：“诺，且南游吴越之王，西江之而子，可乎？”鲋鱼忿然作曰：“吾失常，与无所，吾得斗升之然活耳，君乃言此，曾如早索于枯鱼之肆。”’”10ahasvar阿哈斯瓦尔，欧洲传说中的个补鞋匠，被称为“流的犹太”。11觳觫，恐惧的样子。《孟子·梁惠王》：“吾忍其觳觫”。